給母親遲到的情書

　　我又回來了。

　　沒錯，我拋下我的家鄉(xiāng)又回到了天津。

　　我從小都放不下思鄉(xiāng)和戀母的情節(jié)，于是在飛機離開地面的那一剎那，看著家鄉(xiāng)的青山綠水，心頭一緊，鼻尖一酸，沒能抵抗住那樣的情緒。最終我的眼淚落在了靠窗那排的座椅上。

　　我很看重回憶和過往，只要是和我心中有分量的人在某一時間某一地點發(fā)生了什么，即使零碎，我都會帶著回憶上路。

　　于是有了當天在宿舍里收拾行李的那一刻，看著每一件東西，都會感慨萬分。啊，那是前幾日在家里用的東西，那是母親親手裝進我的行囊的東西。從包裝到隨意的保護膜，我甚至舍不得丟掉。傷感時拿著紙巾還不忘回憶前幾日和母親去吃麻辣燙時順手帶走的，臨了還會想起和母親一起去大澡堂一起散步，十八年的習慣，說打破也就打破了。于是眼淚大顆大顆，梨花帶雨。

　　后悔，后悔，還是后悔。

　　悔自己假期的頹廢，悔自己對母親的態(tài)度，悔自己的暴躁，悔自己貪玩不學。在家的時間永遠不懂得時光的珍重，偶爾母親的一句話，就能讓我深思許久。

　　一句“你走后我就再也沒有散過步。”

　　一句“我又要一個人在家了。”

　　是不是我越長大，就會離家越來越遠了？如果我的未來是建立在家人漫長的等待上，我寧可不要。

　　她的確是老了，不及年輕時皮膚的光澤，不及年輕時烏黑及腰的長發(fā)，更不及曼妙的身姿。

　　除了時間，我才是罪魁禍首。她生我，沒有打麻藥，剖腹產(chǎn)。她肚子上的疤痕，她肚子上的一針一線仿佛是在告訴我，是我不孝。

　　小學時一次在睡夢中被吵醒，聽見母親帶著哭腔的呢喃，清醒后聽得更清楚了，她在向我說對不起。我在自己的小床上一邊忍住一邊哭，母親，我又不怪你，你為什么要哭呢。

　　不知是從前在她腹中迷戀她的心跳還是迷戀她的輕語，離開她的懷抱，我夜不能寐。每每回到家吃她做的飯，總是過咸或過淡，我抱怨。直到偶然在書上看到一個答案，成了她做出來飯菜味道陰晴不定最好的解釋。

　　不是說一個人投入的愛越多他做出來的菜味道越好，而是說當一個人投入了過多的愛時，他就會掌握不好油鹽醬醋的比例，他的菜就會和吃菜的那個人不在時味道反差很大。

　　“我一個人吃飯的時候也沒有這樣啊……”聽到我的抱怨后母親低聲說道。

　　大學里第一個寒假回家，我竟生病了，在大學里從不感冒生病的我居然腸胃炎又犯了。睡在自己房間的我被胃里的翻江倒海弄得惡心難忍，本想和小時候一樣悄悄爬下床去廁所吐了便沒事了，沒想到幾個回合下來，膽汁都吐出來了也沒能緩解我的痛苦。我躺在床上死去活來，眼淚啪嗒啪嗒掉在枕頭上，想喊點什么但都忍住了。最終我還是沒忍住，輕聲叫了一句，

　　“媽媽。”

　　記得上了初中后我?guī)缀鯖]叫過她媽媽，不知道是青春期的叛逆抑或是別的什么反抗分子作祟，始終拉不下臉叫她媽媽。

　　就在那一瞬間，我感到萬分羞愧，羞恥，懊悔。

　　我?guī)缀跏怯帽M了我的力氣，一直反復重復這兩個字，“媽媽……媽媽……”我想彌補我所有欠下的稱呼……

　　突然開始害怕我回到學校后會再生病，怕自己再叫媽媽時，她不會再來了，于是我無比貪婪的在叫她。

　　她疲憊擔心的身影出現(xiàn)在我的眼前，坐在我的床腳，用手撫摸我的額頭，不斷擔心詢問我哪里不舒服想不想吐。

　　我一下子哭了出來，像個三歲的孩子，不是因為身體難受，心里更難受。

　　我對不起她，是我錯了。

　　從小我就愛撒謊，不愛學習，而且學習成績不好，但她沒有過多的指責，只是一再糾正我撒謊的毛病。我知道，她是希望我正直，我也只是，不想讓她失望。

　　現(xiàn)在想來，中學時的叛逆但依舊依賴，沒見過她哭，只見過她生氣。上了初中后也許是她恨鐵不成鋼的態(tài)度讓我心煩，于是和她作對。逃課燒烤，上課看電影，天天晚上在外面玩，我什么沒干過？那時我的自尊心隨著成績碎成了一片一片。

　　我親眼見過她拿著我小學時69分的卷子扇我耳光，在伴隨著那一巴掌落在我臉上，鼻血也流了下來。她面對著我，眼淚一瞬間流了下來。她不是氣我成績不好，還是氣我撒謊，又沒把自己考多少分告訴她，還騙她。

　　我還是知道的，她希望我正直。

　　十八年了，我錯了十二年。青春期可以到此為止了，我下半年就要大二了，我不希望母親永遠也不知道女兒愛她，甚至超過愛自己。我只希望有機會她能知道，了解我的心里活動。

　　我是愛你的，一直都愛的。

　　媽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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