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家小記的心情隨筆

　　好想逃離。發(fā)了這么一條微博，我坐上回家的車�；丶�，聽起來是那么溫暖的詞，于我而言卻是陌生的，一直不想承認(rèn)卻確實存在的是，我是缺少歸屬感的，家，離我很遠(yuǎn)。

　　沿路的風(fēng)景，一如既往的陌生，沒有所謂的歸心似箭，卻在到站的時候腦袋一空，仿佛被扔到了空闊的荒野，周圍全是陌生的，茫然，不知出路。

　　一條走過無數(shù)次的路，不知何時，兩旁已然矗立起了眾多樓房，高高的商品樓，蓋在曾經(jīng)的綠地上，童年的花，被壓在地基下，只能開在夢中。路的盡頭是樹，樹后面是熟悉的房子，房子里卻不一定是想見的人，也許只有一室清冷。

　　跟不熟的鄰居打招呼，帶著鄉(xiāng)音的“回來��？”竟也帶有現(xiàn)實回暖的感覺。門前，小弟在堆疊的木頭上，玩著陀螺狀的東西，看到我后沒吱聲便跑回了屋里。小妹在幫老媽洗頭，乳白色的水漫在黑藍(lán)色的臺階邊上，沿著不明的路徑，匯到了菠蘿蜜的樹根下。

　　“回來了？待會帶你回去�！蹦赣H擦著濕漉漉的頭發(fā)，側(cè)頭對我說。

　　“嗯。”放下沉沉的書包，暈車的感覺泛上來又被壓下去，生活再惡心，我也沒吐的機會。

　　“大姐你回幾天��？”小妹在翻著帶回來的東西，我又聽到了這個問題，每一次回家都會聽到的問題，可惜的是，每一次我都不能給她一個滿意的答案。一年中離家的時間遠(yuǎn)長于在家的時間，許是潛意識里已經(jīng)作出了選擇吧，并不是沒有機會，卻總是能找到各種冠冕堂皇的理由來推延，逃離。高中時離家很近，不少同學(xué)問我為何一個學(xué)期只回一次家，難道不想家嗎？很難回答。其實沒有原因，只是沒有動力和回家的習(xí)慣。不想離開安逸的校園，回去收拾房間，打掃衛(wèi)生，聽母親責(zé)罵弟妹的種種劣跡，然后心力交瘁地回學(xué)校。對不起，我承認(rèn)我只是個很自私的人，只想軟弱地躲開這一切，外表再怎么強悍也不能給我足夠的勇氣去一次次面對生活的不堪。

　　母親用電動車載我回去，一路上沒有一個人。蒼涼的暮光打在墨綠的樹上，交匯的光影中似是藏著某些陰謀。兩旁的風(fēng)景在眼中不斷逝去，不帶一絲留戀，風(fēng)不大，但足以拭干我的淚，漲澀的眼睛，失去了欣賞春天的能力。

　　車停在老家的瓦屋前，驚走了停在叔叔摩托上的一只鳥，它撲棱一聲飛起，箭似的沒入屋后的林子。我不想走進(jìn)屋去，我害怕。送回老家，對一個病人而言意味著什么，我太清楚了。當(dāng)年父親搬回老家住了一陣子，然后就去了祠堂。再也不見的再見，一般都從所謂的老家開始。

　　“進(jìn)去吧。”母親推了我一把。

　　“嗯�！�

　　院子里在燃著些干枯的葉子，是來熏蚊子的，這個土法子爺爺曾教過我。他懂很多東西，農(nóng)業(yè)上的，生活上的，藥理上的，而今卻不能再教我了。他躺在竹躺椅上，一米七幾的人，現(xiàn)在卻瘦到不行，看多一眼就心疼不已。皮包骨的手，浮腫的腳，泛白的膚色，意料之中的相似，父親當(dāng)年也是這般模樣。命運該是多么偏愛，才會給了他們父子兩人如此相似的結(jié)局，同是一個癌字，一切便斷了。

　　“爺爺……”不爭氣的淚。

　　“不要在他面前哭！”同時遭到了叔叔和大姑媽的呵斥。

　　活生生憋住淚，強裝歡顏是一項技術(shù)，可惜我學(xué)藝不精。

　　漫無邊際地聊天，主要是我們在講，爺爺不時插一句，他說話很困難，很慢，聲音沙啞。說到我長了個雞眼，叔叔說不會痛，一刀切了就好，大姑媽說還是要用藥比較好，爺爺掙扎著坐起，告訴我要買什么什么藥，怎么用，一如多年來的模樣，仿佛一切都沒有變化。之后又提起我小時候的頑皮，大家都笑了。

　　傍晚時分，一家人在院子里納涼，說著過去現(xiàn)在和將來，爺爺他兒孫繞膝，我們一家其樂融融，多美好的畫面。如果我可以忘記他的病，如果我可以忽視他幾乎吃不下東西，如果我可以屏蔽家人的眼淚，我就可以自欺欺人地以為這是一個美好的夜，像很多年前一樣。只是，一切都回不去了，我明白，大家都明白。

　　回家的第二天，多年沒見的小姑姑也回了，早上回老家看爺爺，晚上又趕車回深圳。其實，我覺得我們都是不孝順的人，走過場似的回家，一兩天后便離開了，老人家還是孤零零地徘徊在忘川邊上。但是守著他吧，他也是不樂意的，不想拖累我們，已是他最后的愿望。

　　會有人跟我說，朝前看啊，生活總是有美好的一面的，以后就會好的了，一切都會好起來的。這話，我?guī)啄昵熬吐犨^，這道理，也不是不懂，只是理解和實踐之間的差距不是我可以彌補的。奶奶走的時候，他們說是意外，爸爸走的時候，他們說是命，而這些所謂的意外和命運，卻耗了一家近十年的時間來平復(fù)傷痛。上帝大概是一個數(shù)學(xué)很好的家伙，以其讓大多數(shù)人受傷，不如讓一小部分來承受。真是很好的算計啊，赤裸裸的就是一個陰謀，憑什么我們就是被命運之輪碾壓的那極少數(shù)，沒有人給我們原因和理由，就是有默默承受的份。

　　想要逃離，是我最直接的感受。一個懦弱的我，猶如困獸一般，在生活的牢籠中，看著不遠(yuǎn)處的亮光，希冀著，也糾結(jié)著。這個逃離，是不敢面對的表現(xiàn)，是一個渺小的自己的存在，同時，這會不會也是一種渴望的象征？想要開始，請先離開。只是，離開之前，收拾爛攤子是必須的，而這，必是一個艱辛的過程。

　　風(fēng)雨之后有彩虹，這句話騙了我很多次。后來才知道，這話不假，只是看到彩虹的人不是我。彩虹雖美，卻短暫得很，倒是雨后的天地，是更美，清新的空氣，流動的風(fēng)，這是屬于大家的，我等平凡人也可分上一份。

　　回校后兩天，家里來電，說是爺爺又搬回了鎮(zhèn)上，暫時離開了老家。這是一個好消息嗎？姑且認(rèn)為是吧。即便給我希望是為了后面摔得更疼，我也想享受這跌落前的美好。若是心無畏懼該多好，可惜還是做不到，那么，就一步一步來吧，向前去，然后接受既定的結(jié)局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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