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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2. 想娶一棵樹

      時間:2022-10-07 13:46:32 短篇散文 投訴 投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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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想娶一棵樹

        黃鑫作品

        有一天

        我只能坐在一棵樹的懷里,張望

        它會替我走在路上

        ——題記

        一

        狗皮洼的堂叔來城里趕集,順便來看俺爹,又順便給我捎了一包信。

        堂叔進城多次,但多年養(yǎng)成的口頭習(xí)慣卻沒改變:他嘴里的“趕集”,其實是“逛超市”;他來探的俺“爹”,其實是我“爸”。自然,他捎來的那包“信”,也不會是信。

        那鼓鼓一包,我打開看,只是好多片野山藤的枯樹葉子。

        二

        我坐在里屋,偷聽了幾耳朵堂叔與我爸的交談。

        “最近,城里人不太稀罕山里的野果子了。。。。。。”堂叔放開嗓門抱怨,“他們對我種的有機栗子和山楂不相信,他們說這個價格根本買不到純有機的東西。。。。。。”

        我聽到了爸爸把手中的書籍甩在茶機上的聲音,他然后干咳了一口,語氣卻遠沒有堂叔那般熱烈:“大家都被有機哄怕了,這不怪你和你的果子。”

        堂叔并不甘心任由爸爸安撫下去,揚揚聲調(diào):“但是,堂哥,你知道不,現(xiàn)在他們迷上了野山藤,就是長在山崖上的那種野山藤,他們說,常喝那山藤葉子泡下的水,能降血壓,降血脂,降血糖,還防癌呢。”

        聽到這兒,我正對著懷里的一抱“山珍”吃吃作笑,卻忽然發(fā)現(xiàn)這每一片葉子都是半干不濕的,它們都由枯黃的葉片裹著墨綠的葉脈。關(guān)鍵那葉脈,一路彎彎曲曲,倒真像印在葉片上的文字呢。

        我一時好奇,拈起一片,仔細端詳半天,就在眼睛稍感疲勞之際,那葉脈的筆畫竟盈盈中流動起來!我趕緊取來一張白紙,覆于葉片之上。

        結(jié)果,我稍一按壓,一行小字,便躍然紙上!

        “親愛的毛毛哥,你好!”葉子寫道,“我是你的。。。。。。”

        我受此驚駭,哪還有絲毫猶豫,趕緊將手中的葉片一張張往白紙上按,嘴里也隨著突現(xiàn)出的字跡,小聲念道:“。。。。。。我是你的小藤椅,我是那把在懸崖上盼了你十年的小藤椅啊,你說過要娶我的。。。。。。”

        我的心終于縮成了一團。

        我的眼睛開始模糊起來,也終看不清那白紙上清晰的字了。。。。。。

        對啊,小藤椅!

        對啊,我是說過的!我說過,我要娶她的!

        三

        她是一棵山藤樹。

        在她還是一粒種子時,被隨風(fēng)吹進了一堆亂石堆里。十年后,當(dāng)亂石堆被清理掉,她已然長成了一團粗壯的山藤。但因為受亂石的壓迫,她竟然被扭成了一把藤椅的模樣。

        我看到她第一眼時,就喜歡上了。

        我記得在那之前,我已經(jīng)很長時間沒有笑模樣了——剛才的亂石堆,是被移去給爺爺筑墳用的。一個月前,我倆在盤山小路上出了車禍。爺爺掙扎到現(xiàn)在,還是被埋了。我的運氣比他好許多,只是截去了雙腿。

        我想自己初次看到藤椅時候的笑,該是淚流盡了的結(jié)果。原來人人在哭不出來的時候,就會該笑了。哪怕我這樣的男子漢,哪怕只滿十歲。

        是我央求奶奶把這棵像把藤椅的樹徹底變成一把小藤椅的。我的要求很簡單,第一,能坐。第二,確保藤樹活著!

        奶奶掂著小腳在崖頭上忙活了有幾天。她把所有凌亂的藤條逐一辮成了麻花,又把有機會與我肌膚接觸的每一根棘刺,連根掰除干凈。最后在上面鋪上那條據(jù)說是她陪嫁時的小花被。。。。。。

        我第一次坐上小藤椅時,舒服極了,任山風(fēng)如何吹,我只是四下?lián)u擺,樂得像個不倒翁。奶奶也樂得像個活菩薩——十米見外正是爺爺?shù)膲,那天過后,卻再沒看到奶奶哭過。

        見我安全無虞,奶奶便專心背自己的柴火下山去了,我這才得了悠閑。

        我喜歡獨自一人閉上眼睛聽風(fēng)吹樹葉的聲音,臉朝著陽光最好,尤其在初春。那聲音有著一種說不出的美妙,我讀過的書本中,從沒描述對過。那不是“沙沙沙”,也不是“嗖嗖嗖”,更不是“簌簌簌”。那是一種軟綿綿的,甜絲絲的,泌人心脾的聲音。我至今沒從任何一部字典里翻到過任何一個合適的詞,來形容它。

        我像癡迷著這棵藤椅樹般,癡迷著風(fēng)吹動她每片葉子的聲音。

        可惜,好景不長。

        終于有一天,我感覺不對了,那風(fēng)吹葉片的聲音。。。。。。漸漸的,不再單一了。

        她們甚至有了抑揚頓挫,雖然沒有百靈鳥那等的旋律,但我儼然聽到了一聲“你好”!我大睜著雙眼,四下掃描,確實只有葉子在動!

        “你好!”在我目瞪口呆之下,其中一片,公然說道。

        我嚅喏了半天,信不信的,還是禮貌地回了一句:“你還好來!你全家都好!”

        “呵呵呵呵!”清晰得很,是一片笑,“你真好玩,你叫什么名字?”

        說來奇怪,我竟然連根汗毛都沒豎,而且自然而流暢地回答道:“我叫黃毛毛。。。。。。你呢?你叫什么?”

        “黃毛毛?我。。。。。。我叫小藤椅!”我敢打賭,自我記事以來,這是首個能聽懂人話、卻在首次聽到我的名字時沒捧腹大笑的生物體!

        沖這抬舉,小朋友我交定了:“小藤椅?你竟然會說人話!誰教你的!”

        “山風(fēng)啊,山風(fēng)教我的!何止人話,這山中所有的鳥兒、獸兒的話,我都會說呢,你想學(xué)嗎?還有你們?nèi)祟惖母鏖T語言,我都可以教你!”

        我估計,自己這輩子也沒機會跟八國聯(lián)軍對罵了,精通那么多門外語,實在浪費。我邊搖著腦袋婉拒,一邊轉(zhuǎn)著話題:“小藤椅,真不好意思,奶奶在修理你時,一定把你弄疼了。我還天天坐在你身上,你也累壞了吧。”

        “噢!毛毛哥。。。。。。對不起,我可以這樣叫你嗎?”見我點了點頭,小藤椅繼續(xù)說道,“奶奶讓我變得如此井井有條,光彩照人,我感謝她還來不及呢!至于你這個小塊頭,別忘了,本姑娘可是在石塊下壓大的!”

        本。。。。。。本姑娘?這是棵。。。。。。小姑娘!

        我頓時覺得渾身不自在起來,我忽然想離開這把藤椅。

        趕緊離開,一刻都耽誤不得!

        我開始大喊起我的奶奶,可惜山風(fēng)有點逆,我想稍稍耳背的奶奶,暫時是聽不到的。小藤椅顯然沒有在意我的不自在,只一味關(guān)心地問:“怎么了?毛毛哥,你要回家嗎?那好,我?guī)湍愫澳棠蹋?rdquo;我的聲音竟被小藤椅模仿得唯妙唯肖,除了聲音洪亮,奶奶都沒聽出丁點破綻。

        我打著口渴的幌子,讓奶奶背回了家。

        我自始至終沒敢回頭望一眼。

        我怕那棵會說話的小藤椅,也會看穿我羞紅的臉。

        四

        我忽然從回憶中驚醒了過來,抹凈了眼淚。

        我聽見堂叔還在屋外聊得歡,只是不再談什么山藤葉子了,也沒有談到家鄉(xiāng)其他的山溝特產(chǎn),好像又在說一些過往的閑言碎語,我知道爸爸是最不喜歡提起過去的。

        爸爸果然一聲不吭。

        直待堂叔說到“那車主賠毛他爺爺?shù)氖鹿士,你真的一分沒要?哪怕你借我一點,我只想買個小店面,倒騰點山貨。。。。。。”,爸爸這才大吼一聲“有完沒完”!接下來就一定是起身送客了,堂叔也會訕笑幾聲,如果心情不是太差,還會進屋來拍拍我的腮幫子,丟下一句“等方便了,回狗皮洼玩去,叔再背你爬那山藤崖。”——“再”字在這兒用的欠妥,我記憶中,他是一次也沒背過我爬山崖的。

        多年來,只要堂叔說些不識抬舉的話,都是這般悻悻的下場,在我家粗茶淡飯都混不上一口。堂叔每次離去,也都會把帶來的山貨悉數(shù)收走。

        只這一次,我拽著那包藤樹葉子,死死不放:“叔,你為什么一進門就說這是一包信?這明明就是一包藤葉子啊。你怎么知道上面有字。”

        堂叔見我護的緊,也沒好意思往死里搶。

        “這當(dāng)然是一包藤葉子,但這不是一般的藤葉子,這是你爺爺奶奶墳旁的那棵藤樹的葉子,就你小時侯犯瘋病時,常坐在上面騎大馬的那棵,你不記得了嗎?這葉子上面是不有你爺爺奶奶給你寫的信啊。。。。。。”

        堂叔開始不懷好意地笑,爸爸已經(jīng)快步竄了進來,趕著他罵:“你這個潑皮,算計我就罷了,欺負個傻孩子什么勁,趕緊滾!”

        堂叔邊躲著爸爸的手腳,邊不甘心地朝我懷里的布包猛拽幾把,終沒得逞,嘴里就反復(fù)嚷著“足有三五斤呢”,“能換一個肉夾饃呢”。。。。。。

        好歹堅持不了幾個回合,堂叔就在爸爸的推搡下,開門,關(guān)門,下了樓。

        爸爸很少跟我聊天,我也習(xí)慣了他站在門口定定地望著我,輕輕搖頭。以前,我很揪心他關(guān)我房門的那一瞬間。這次我卻差點雀躍起來。

        我終于可以安然地繼續(xù)讀我的信了。

        “你離開足足十年了,我都沒收到過你的信。”小藤椅寫道,“我們見面的那個春天,你忘了嗎?風(fēng)還有些涼,我不見了你,就用了最大的力氣,喊你的名字,我的嘴巴都干死了。。。。。。”

        春天?對,我與小藤椅第一次對話,就是在春天。

        那天,我還害羞了。

        五

        那天,奶奶把我背進山下的小屋,我蜷在那面花被子里,一夜未眠。

        我從不知道一棵藤樹也是分男女的,我只知道山中有一半的藤樹是每年都開花的,月份是忘了,但我確定,總有一半是開花的,那種很小很白也沒有香味的小花;ㄆ诤芏蹋袚u不了幾日,就隨風(fēng)飄走了。

        難不成,這一半開過花的,就是藤樹姑娘?可惜現(xiàn)在剛剛開春,藤花大概是一時半會開不了的,這藤樹姑娘藤樹小子也就無從分辯了。

        第二天奶奶想喊我吃飯時,見我大瞪著雙眼,嚇了一跳:“怎么了,毛毛?你怎么是醒著的,哪兒不舒服嗎?”

        “奶奶。”我想自己定然正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,“奶奶,這山上的藤樹,也是分男男女女的嗎?”

        奶奶上前輕輕抱起我的頭:“毛毛,這山上的一切,你希望它們是什么樣子的,它們就是什么樣子的,只要你好好睡覺,好好吃飯,它們一定會變成你喜歡的樣子。”

        我想,這一定是奶奶的托詞,這顯然是她想騙我好吃好喝好好睡覺而兜的一個大圈子,這是她的一貫伎倆。

        我還是懂事地吞下了奶奶喂到我嘴邊的每一勺米飯,而且還聽話地在飯后補了一覺。

        但我依然不相信她提出的“心想事成”說,我不相信,那棵小藤椅能在我的喜惡意念下,及時地進行性別轉(zhuǎn)換。我開始更加推崇自己的“藤花辨別”法,一個大男人總不至于頂著滿頭的小白花去招蜂引蝶吧!這就是了,如果小藤椅能開花,那她一定是個小姑娘嘍。

        “奶奶,最近我不想去崖頂了。。。。。。但你要給我留意一件事,看那棵小藤椅會不會開花。”

        奶奶狡狤地眨著眼:“我家的毛毛是不是有小心事。”

        嗯,小心事。。。。。。大原則!

        為防端倪外露,我一把蒙起頭,呼呼睡去。

        心急如焚,熬了五天。

        這五天里,哪怕奶奶給我摘來味道最甜、個頭最大的山果子,都引不起我的欣喜。我只期盼奶奶干癟的嘴里,能蹦出點與藤花有關(guān)的消息。

        即便她進門時第一時間不說,我也懷疑她只是上了年紀(jì),暫時忘記了,需要過上一會兒才記得起來。每個夜里,我都是在奶奶鼾聲大作之后,才絕望地閉上眼睛。然后去夢山上的藤樹——它們無不棵棵白花滿枝,透著爛漫。

        謝天謝地,刑滿六天,我終于得了大赦!

        那是個清晨,天剛蒙蒙亮,我像往常一樣早早地睜開眼睛,盯著天篷,等著奶奶上山背完第一趟柴火后,問我睡得好不好,然后為我洗涮,喂飯。結(jié)果,奶奶一進門就止不住地喊:“藤樹開花了!毛毛啊,那棵藤樹開花了!”

        我自然聽的真切,內(nèi)心狂喜之余,腦袋竟然“嗡”地一聲,短時失了意識。

        奶奶手舞足蹈地進屋,見我雙目緊閉,就趕緊恢復(fù)了往常的躡手躡腳,待我重新睜開眼睛,才發(fā)現(xiàn)奶奶的臉恰好離我近在咫尺。

        “毛啊,快醒醒,你的那棵小藤椅,開花了,今天一早,就開了一朵小白花呢!”奶奶把聲音壓得很低,但內(nèi)心的欣喜又令她難以隱忍,笑意就在她每條皺紋里恣意扭曲著,一雙渾濁的眼睛,發(fā)著神采。

        我盡量表現(xiàn)得不那么迫不及待,我怕落入奶奶的圈套——每逢此等幸事,她都會逼我吃進平常兩倍的飯,喝平常兩倍的水,并啃完我最不愛啃的半塊青皮大蘿卜,還要梳頭、洗臉、涮牙一件都不能少。

        結(jié)果,我還是身不由己地吃了兩倍的早飯,喝了兩倍的水,啃凈了蘿卜。。。。。。但梳頭、洗臉、涮牙,我是心甘情愿的。

        今天天晴,我老遠就看到了小藤椅上展開的那朵小白花。

        我讓奶奶將我平放在藤椅面前的一小塊空地上,望著那朵小花出神。奶奶顯然已經(jīng)悄悄溜走了,因為我聽到了小藤椅的聲音。

        “毛毛哥,你去哪兒了?這五天我天天呼喚你,嗓子都啞了,你沒聽到嗎?你怎么了,你病了嗎?”春風(fēng)輕柔,小藤椅的語氣顯然透著焦急,卻依然和煦。

        “我。。。。。。”走得匆忙,除了忘帶奶奶的花被子,我還忘記準(zhǔn)備自己失蹤五天的借口了。

        好在近期入夢的素材多,隨手拈來:“我去看其他的藤樹了,嗯。。。。。。我想知道。。。。。。其他的藤樹開不開花,我也想知道藤樹開花與不開花的區(qū)別。。。。。。咦?小藤椅,藤樹開花與不開花,有區(qū)別嗎?”

        “當(dāng)然有了!開花的是藤樹姑娘,不開花的是藤樹小子,這多顯而易見!”

        我心中一陣竊喜,就知道我是對的。

        “這么說,你。。。。。。是藤樹姑娘了?”

        小藤椅又開始銀鈴般地笑,好在沒笑個不停:“我當(dāng)然是藤樹姑娘了,我記得告訴過你吧,你聽我的聲音不就是姑娘嗎?藤樹小子的聲音應(yīng)該是這樣——”小藤椅煞有介事地干咳了兩聲,然后不知如何做到的,讓嗓音忽然就變成了老爺爺,含著沙啞,粗粗念道:“你好,毛毛哥,我是你的小藤椅兄弟。。。。。。”

        小藤椅模仿完,又是一陣笑。

        我不由撇撇嘴角,心想你精通那么多語言,鬼才知道哪個是你的原生態(tài),想來還是“藤花辨別”的法子靠譜。

        歡喜了不多久,心事又來了。

        判定完小藤椅的性別,畢竟是件喜憂參半的事——我從心底喜歡跟小姑娘打交道,但僅限于聊天。那藤椅姑娘。。。。。。我是不方便再坐上去了。

        小藤椅好像天生受不了靜默,我只想了一小會心事,她就喳喳起來:“咦?毛毛哥,你怎么突然想坐地上了,不喜歡坐我懷里了嗎?”

        這棵拔了刺的樹,很會戳人痛處嘛!

        我支支吾吾半天,開始拿遺忘的小花被說事,雖然牽強,但總算遮了羞。小藤椅卻不依不饒,漫天叫嚷著:“好你個黃毛毛,虧我把你當(dāng)朋友,離了花被你就離我那么遠,我有那么可怕嗎?我的刺為了你都拔光了,我能傷到你哪兒?”

        “小藤椅,你誤會了,我不是那個意思,我。。。。。。”

        “你臉都漲紅了,還不是那個意思,那你是什么意思,你倒是說來聽聽!”原來,再曼妙的聲音,也有不失刁鉆的時候。小藤椅哪會由我說來聽聽,我連個標(biāo)點符號都沒插進去,那滿樹的葉子就嘩嘩響了起來,“討厭我就明說嘛,我不再煩你就是,用得著說謊嗎?”

        我知道自己的臉已漲成了豬肝。

        “你懂什么!”我開始用近乎哽咽的聲調(diào),為自己辯解,“你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嗎?”

        “什么瘦瘦不親胖胖不親的,說人話!”

        我趕緊撓了一下額頭:“噢,嗯,這個。。。。。。。這么說吧,你是一個姑娘,我是一個小子,我是不能坐在你懷里的。。。。。。嗯,總之,男人是不能坐在女人懷里的,你懂嗎?”

        “那好,你有沒有坐過你媽媽的懷里,有沒有?”

        “沒有!噢,我的意思是,我沒有媽媽!”我的確沒有媽媽,至少我沒見過。

        “噢!對不起。。。。。。那你有沒有坐過你奶奶的懷里?”

        “當(dāng)然有!”我脫口而出,但立馬就發(fā)現(xiàn)自己被導(dǎo)入了陷阱,趕緊找梯子,“嗯,奶奶。。。。。。自然例外,書上說,那不能坐在女人懷里的男人,應(yīng)該與女人是同齡的,比如說,我倆,對了,你幾歲了?”

        “我?十歲吧,不用數(shù)了,與你同齡!”藤椅漸漸沒了好氣,“你是說同齡的男人不能坐在同齡的女人懷里,對吧?”

        我的氣勢,顯然被一棵樹給打壓得蕩然無存了:“至少,書上是那么說的。。。。。。”

        “那你爺爺有沒有坐過你奶奶的懷里?”

        “沒。。。。。。沒見過!”我的確沒見過爺爺坐在奶奶的懷里,即便我記憶中他們唯一的一次結(jié)婚紀(jì)念日上,也是奶奶近近地坐過一次爺爺?shù)纳磉叄?ldquo;就算有,那也是因為他們是夫妻,爺爺是娶了奶奶的!”

        “這不就完了嗎!”小藤椅大咧咧地張開所有的樹葉子,“你娶了我,不就得了嗎?你娶了我,就可以坐在我的懷里了吧?”

        我垂下腦袋,用力拍打著腦門,心想這棵樹對婚姻大事怎么如此兒戲。但回頭一想,她畢竟是一棵樹,苛求一棵樹像一位人類的少女那樣自重,反倒是失了人性。

        我立馬就原諒了她的輕浮。

        而且一本正經(jīng)地由著她說:“這樣,你先回去問問奶奶,你想娶一棵樹,看她同意不,如果同意,明天告訴我,然后再天天坐回我懷里。”

        好。。。。。。吧。

        我并沒開口問奶奶娶一棵樹的事。

        我想把這件莊重的事,拿到我二十歲以后再說。我知道,男人未成年時是不能談婚論嫁的。我從小就瞧不起那些訂娃娃親的小伙伴,我可不想出落成一個連自己都瞧不起的人。

        二十歲。。。。。。但未來的這十年里我總要做點什么,做點確保十年后小藤椅能嫁給我的事情。

        我先用了一晚上的乖巧,讓奶奶答應(yīng),十年內(nèi)不許給我找媳婦。奶奶問我是不是有意中人了,我也只詭異地抿嘴一笑,像個剛剛與某位公主私訂過終身的王子一樣,得意洋洋,又諱莫如深。

        我然后拜托經(jīng)常進城的堂叔,給在城里打工的爸爸捎個口信,就說我要扎根山溝了,城里的生活我看不上,空氣我也呼吸不了,我對現(xiàn)在的生活很滿足。我還很含蓄地說,我已經(jīng)找到了一輩子的依靠。。。。。。

        做完這些,我感覺自己可以給癡情的小藤椅許個幸福的未來了。

        那天我故意不讓奶奶帶上花被,當(dāng)我貼皮貼骨地坐進久違的小藤椅里時,身心溫馨無比。奶奶一走,小藤椅就肆無忌憚地用自己的藤條,輕輕繞住我半截身軀。

        我想這棵樹真是個合格的戀人。

        我們很久什么話也沒說。太陽快落山的時候,我趕緊回頭告訴了她:“小藤椅,我一定會娶你的。。。。。。”

        她用力地點著滿樹的枝叉葉子。

        太陽落山后,我們又聊了很多,包括那些壓箱底的秘密。

        我告訴她,我和爺爺其實是在一輛殘破的公交車?yán)锍龅能嚨,都怪我哭著去看城里的爸,其實我是想看他打工的那座繁華的學(xué)校,也怪那雨后的山路塌了半截。爺爺是狗皮洼小學(xué)唯一的老師,他只教我們這群大大小小的伙伴們語文和數(shù)學(xué),但我知道他會唱歌,畫畫也很好。爺爺很愛我,聽說他受傷躺在炕上的那一個月里,醒來只會念叨我的名字。我出院沒幾天,爺爺就死掉了。奶奶是個瘦弱的小女人,爺爺活著的時候從不讓她干活,現(xiàn)在她每天要背五趟柴火,山上有我或雨雪的時候,就背四趟,其中一趟留給自己,其余的賣給隔壁的二胖子和二胖子他爹。。。。。。

        小藤椅也說了自己的身世,前半部倒與大部分植物的身世如出一轍,什么被大鳥叼了種子,什么落在了石堆縫里,什么默默扎根好多年。。。。。。只是后來壓在身上的石堆一除,竟成就了自己的坐椅身材,她還自稱是植物界的一朵奇葩呢。。。。。。

        我們一定是聊得入了迷,月亮和星星都出來了,我們竟渾然不覺。

        倒是小藤椅率先下了逐客令,她擔(dān)心我被山頂?shù)暮洞驖褚路俦簧斤L(fēng)一吹,定然會感冒發(fā)燒的,加上我也不想第二天躺在病床上,抓耳撓腮思念我的未婚妻,就只好任由小藤椅鼓足力氣幫我喊奶奶。

        夜深人靜,那喊聲格外刺耳。

        我忽然有了種不祥的預(yù)感。

        我是接近半夜才被村民們找到的。

        他們用盡渾身的力氣,把纏在我身上的藤條,一根根扯開。他們每扯一根,我都會心疼地喊出聲來,我一邊嚎啕著,一邊凌空張牙舞爪,拼死阻撓著每一只試圖靠近我的大手。堂叔也邊努力邊喘著粗氣說,奶奶摔倒了,受了重傷,村民們聯(lián)系了爸爸,要連夜把她送到城里,我必須要一起的。。。。。。我要離開我的小藤椅了。

        村民們幾乎掰斷了小藤椅所有的藤條,才把我徹底剝離出來。

        我大聲哭喊著小藤椅的名字,我畢生從未感受到這般的撕心裂肺,此后也沒再嘗試過。

        小藤椅自始至終一聲沒吭。

        我懷疑,那夜沒有山風(fēng)。

        六

        這是我與小藤椅發(fā)生的所有的故事了,十年間,歷歷在目。

        車主賠償給爺爺?shù)腻X,爸爸全部捐給了自己打工的那所學(xué)校,學(xué)校這才幾次裁員都沒裁掉他。最初的幾年里,爸爸要反復(fù)對每一個上門的親戚解釋說,那是爺爺?shù)倪z愿。

        至于車主賠償給我的錢,爸爸一直用來為我租帶電梯的小樓房。我總喜歡選那種頂層帶天臺的,但住進去后,我不但少有機會坐著電梯上下樓,而且從沒上過任何一幢樓的天臺。但我還是想起來就心滿意足。

        小藤椅寫給我的信,沒幾天就褪色,很快就完全沒了痕跡。

        小藤椅用來給我寫信的樹葉子,也最終沒留住幾片。我壓在枕頭底下,壓在褥子底下,壓在坐墊底下。。。。。。它們照樣一片片的丟失。它們先是一點一點干裂,然后碎掉,塵化,一天一天就沒了。

        為此我咳嗽了很久,爸爸說測到我屋里的PM2。5有點高。

        爸爸按時放在我枕頭邊的咳嗽藥,我理都沒理。他咬牙買的二手空氣凈化器,我也轉(zhuǎn)身就關(guān)掉——我一心想著小藤椅,想著她留給我的每一絲氣息。

        想的厲害,我就開始為小藤椅寫回信了。

        我把奶奶留給我的小花被,耐心剪成一片片藤樹葉的模樣,再翻出珍藏多年的一支小毛筆,放在嘴里沾一下。

        “親愛的小藤椅。。。。。。”我用力寫道,“我們都已經(jīng)二十歲了,我想我該娶你了。”

        我抬頭想了想她幸福的樣子,她一定又在銀鈴般地笑。

        “爸爸租了一間很高的樓房,我特意選了間頂層帶天臺的,我想在那兒堆上石塊,你若嫁過來,就可以在那兒扎根了。。。。。。”

        “我每天都會打開窗子,這樓頂也是有風(fēng)的,雖然沒有樹,但我掛了一串樹葉型的風(fēng)鈴,它響得自然沒有你好聽,但我只是想試試這風(fēng)的勁道,我想它是完全可以吹響你密密麻麻的藤樹葉的。。。。。。”

        “我聽說這樓頂都做了防水,這是我最喜歡的,在那山頂我從沒為你澆過一滴水,嫁來這兒,我一定天天為你澆水,你就不用夜里不睡,大張著樹葉接露珠了。。。。。。”

        “我存了一大盒子彩色的蝴蝶結(jié)。奶奶給你辮的大麻花雖然好看,但那草繩打的結(jié)卻是太老土了。就扎我給你的蝴蝶結(jié),每一條辮子都扎一個,足夠足夠了。。。。。。”我抬頭幻想了一下那蝴蝶漫天飛舞的場景,低頭加了一句,“如果不夠,我就再攢一些——對門家的小女孩,真的不是很精明,我每次只用一塊水果糖,就能換到她兩個蝴蝶結(jié),如果重了顏色,她還會再多送我一個。。。。。。。”

        我還想多寫點什么,但手中的棉葉片已基本用光了。

        最后,我匆匆寫了句“想娶你”,就簽上了我的名字——但我回頭就忘記了自己簽的是“黃毛毛”,還是小藤椅更喜歡的“毛毛哥”,因為口水轉(zhuǎn)眼就干了。

        但愿是“毛毛哥”吧,老天保佑。

        七

        我從沒像此刻這般期盼過遠在狗皮洼的堂叔叔。

        我也跟爸爸不止一次的表達過我對他堂兄弟的眷念之情?上看翁岬搅钐玫埽枷裨诎职值膫谏先隽税崖然c,只會惹起他的暴跳如雷。我實在沒有大量的剩余精力,來撫慰家父手足相殘后那顆脆弱的心。我不再刺激他,我寧愿像個怨婦一樣,抱著一包碎布片,眼睛盯著門框,耳朵聽著樓梯,每天熬到天黑。

        “心誠則靈”這類的口號,絕非沒有科學(xué)道理——我禱告了不到三天,老家果然就來了人。雖然沒達到“堂叔叔”的效果,但也相差無幾。

        是他兒子。

        我這堂弟年齡雖小,卻不怯場,聲音也得了堂叔真?zhèn)鳎_口就把樓板震得山響:“二大爺,我爹上次從你這兒回去,爬懸崖采山藤葉子時,就被落下的山石給砸了,我馬上就要高考了,家里是指望不上了,你不跟城里的一所大學(xué)走的近嗎?給我找找唄?”

        爸爸沒急著亮出自己在學(xué)校里“勤雜工”的光榮身份也就罷了,還打算拿長輩的口吻說教上幾句,這不找挨嗆嗎。

        “我說二大爺,這做人得憑良心,當(dāng)年我爺爺那賠償款,雖說捐了,可是在你們家起了大作用了,你的工作保住了且不說,我那殘廢堂哥,人家是不是也答應(yīng)保送上大學(xué)的?他后來被查出腦子有問題上不了學(xué),那是命不好!現(xiàn)在這人情缺口還活絡(luò)著呢,把你大侄子填進去,不是順?biāo)浦鄣氖聠幔?rdquo;

        “小毛那是享受殘疾人政策,你必須要參加高考,如果過了本科線。。。。。。”

        “我參加什么高考!我如果有能力過本科線,還用得著跑來跟您這個二大爺斗法嗎!”

        這“山二代”的確比他爹有氣勢,愣是把我爸氣得頓足捶胸,哇哇大叫。我趕緊隔著門喊了聲“弟”,我評估到現(xiàn)在兩家的關(guān)系會直接影響到自己的婚期,于公于私,我都該挺身而出,及時彌合一下這家族感情裂縫。

        “山炮兄弟”倒也給足了殘疾人面子,不但應(yīng)聲推了門輕步進來,還畢恭畢敬喊了聲“哥”。

        我先是拿我最愛吃的一包老牌子餅干打點了他,然后毫不遲疑,直奔了主題:“弟,你還記得爺爺奶奶墳前的那棵山藤樹嗎,像小藤椅的那棵,還記得嗎?”

        兄弟遲疑了足足有十幾秒,我相信他定是在盡力追憶我說的話——可惜,臨了還是抱歉地笑了笑:“哥,那墳地我也多年沒去了,情況不太清楚,但我這就要回老家籌學(xué)費了,得空替你看看去!”

        “那棵樹,是一定還在的!”我示意他伏下身子,悄悄把嘴放近他的耳邊,“她還給我寫過信呢,我們早就約定好的,她要嫁過來呢,這樣,好兄弟,這糖全給你。。。。。。”

        我把準(zhǔn)備向?qū)γ媾Q蝴蝶結(jié)的水果糖,連同盒子一起舉得老高,盒底壓著我早備好的信:“這糖你留下,里面的信,拜托你掛在那棵山藤的樹枝上。”

        我的兄弟果然厚道,絕沒露半點推諉和懈怠。他毅然接過糖盒,堅定地拍了拍我的肩膀,好像還說過“保證完成任務(wù)”之類的話。

        總之,我放心極了。

        八

        說實話,這么多年里,我一直過得不太開心。

        原來,我只是一心一意想娶一棵山藤樹啊。

        而且,明天,我就果然要娶到一棵山藤樹了!一想到我馬上就可以娶回自己心儀已久的小藤椅——頭頂那串破啦啦的風(fēng)鈴,都格外動聽起來。

        為了讓自己不再咳得厲害,我端起水杯,美滋滋地吞下了攢在床頭的那一大堆咳嗽藥。

        我該好好地睡一覺了。

        我要做上一整夜美美滿滿的夢!

        一覺醒來,我就去做個歡天喜地的新郎。。。。。。。

        九

        請祝我幸福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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